王安石罢相后,退居金陵,有《钟山即事》绝句一首,诗云:涧水无声绕竹流,竹西花草弄春柔。茅檐相对坐终日,一鸟不鸣山更幽。最后一句脱胎于南朝诗人王藉的名句“蝉噪林逾静,鸟鸣山更幽”。据说,黄庭坚一看,直欲喷饭,说:“此点金成铁手也!”
点金成铁手虽不如点石成金手美妙,必要时,语文老师也不妨当当。
元稹《闻乐天授江州司马》脍炙人口:
残灯无焰影幢幢,此夕闻君谪九江。
垂死病中惊坐起,暗风吹雨入寒窗。
最后一句,我改为“心生悲痛骨生凉”。无此衬托,不显元稹融情入景之妙。刘禹锡的《乌衣巷》妇孺皆知:
朱雀桥边野草花,乌衣巷口夕阳斜。
旧时王谢堂前燕,飞入寻常百姓家。
三四句,我改为“先前士族豪华宅,片瓦无存尽泥沙”。有此比较,方见刘禹锡以实击虚之奇。
汪曾祺说:“北京人易于满足,他们对生活的物质要求不高。有窝头,就知足了。大腌萝卜,就不错。小酱萝卜,那还有什么说的。臭豆腐滴几滴香油,可以待姑奶奶。虾米皮熬白菜,嘿!”妙矣,极矣!我换作:“北京人易于满足,他们对生活的物质要求不高。有窝头、大腌萝卜、小酱萝卜、滴几滴香油的臭豆腐或者虾米皮熬白菜,就足够了。”没有这般呆板笨拙的样子,怎彰显人家腾挪变化之能事?
点石成金是一番功夫,化金成石又是一番功夫。语文老师须二者兼备。无前者,学生便不知自己之粗陋;无后者,学生便难识名家之精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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